静谧的小空间里，阿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
“你的意思是说，我本不该活在永恒大陆上？”

活了七年之久，阿黎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多余，是了，自打被洛娅从阿克伦山区救回来之后，他就一直在给别人添麻烦。

察觉到气氛有些古怪，作为“过来人”上山由梨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安慰道“千万不要抱着这种想法，这样你对得起那些帮助过你的人吗？”

“我呀，一个人以这样的形式活了几百年，曾经也有过轻生的想法，但是回想起那一天的场景，我就断了这个念头。”

“还记得莱恩村后山的二十八方墓碑吗？”

“之前我和你说过那是用生命在守护我的人，他们与世长存，和我一起被禁固在那个小山头里，那是我永远忘不了的回忆。”

“我自幼就成为了巫女，巫女是一个非常强大的职业，成长期略长，但是只要成型，少有人能够匹敌。”

“后来的故事你也猜到了，国家高层忌惮我们的力量……我们村靠近海岸不少魔族偷渡于此，后来，我们村仅剩的二十八人，用血肉留下来这二十八方墓碑，保我至今。”

“我虽然难以踏出后山，好在今日今时有你，我才偶得机会，游历大陆。”

“其实我每次过来，仅仅是个分身，很多东西并不能亲身体会。”

“所以你不要灰心，更不要气馁，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，从来不忌惮我实力的人。”

也许是几百年来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解闷，上山由梨一打开话匣便止不住嘴“你能成功获得普露法遗留下来的宝藏，就证明你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，这和你的外貌无关，抚养你长大的人一定会为你而感到骄傲！”

啰啰嗦嗦说了很多话，阿黎逐渐从低沉中走出来，过去捏了捏上山由梨的手“谢谢你，由梨姐姐。”

见对方恢复情绪，上山由梨一噘嘴“那，不准再有那种想法了知道吗？”

“好。”

阿黎不去理会跪坐在地上的暗红色少女雪莉，听完故事就要上山由梨打开小空间，魔力流逝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了，巫女的分身过来，不足的魔力要他自己补充。

“好了，这和你聊天也蛮久的，我差不多要回去了，”上山由梨很是不舍，“有什么话，神交？”

这个偶尔无理取闹，关键时刻又能起作用的巫女笑了笑，正打算回去。

微风拂过间，在巫女的视角里，阿黎人头落地，一颗骷髅头滚开了老远，诺月掉了一层毛，从阿黎脖子上跳下来。

刺客仅出现了一瞬间，就从上山由梨的视野之中消失了“阿黎！”

惊恐的女巫急忙扑倒阿黎身边，小心翼翼地扶起，只见白袍之下，是一片白骨。

两行清泪划过脸颊，上山由梨咬住下嘴唇，慌乱间她连自身状态都未察觉。

一同出来的雪莉默默走过去，温柔地将阿黎脑袋抱起，用生硬的人类语言说道“你在哭什么？主人还好好的。”

说着就把阿黎的脑袋往上一合，上山由梨怀中的白骨就重新活动起来。

“这个刺客好厉害，”阿黎摸了摸脖子，上有细小的切痕，摸起来有些刺手，“我都没看清呢！”

上山由梨脸上还挂着泪珠，大吃一惊道“你没死？”

阿黎不好意思地撇过头“我，记事起就这副模样，很丑对吧？”

这哪里是丑，明明是吓人啊！

“不会，”惊魂未定的上山由梨还紧紧抱住他不放，把脸埋在他怀里说道，“只要你活着，就好了。”

“好了好了，不用害怕，我还好好的。”

说着阿黎像个大哥哥抚摸着怀中女孩的背，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洛娅给他准备的战斗服，包裹住全身后，小声向诺月交代后，对雪莉招了招手“你的事情还是找别人帮忙吧，你刚刚也看到了，我自身难保。”

“不，”雪莉半蹲在地，“在外人看来，我永远是一个异类，在永恒大陆位面，除主人以外，雪莉再无其他可信任之人，另外雪莉已是主人之物，想要如何处置，主人一句话便是。”

她面无表情，视死如归，那样绝望的眼神阿黎第一次看见，逐渐动了恻隐之心，犹豫许久，丢下一件白袍。

从此，永恒大陆又多了一个需要遮遮掩掩的人物。

在巴耶纳的城市街道里走着，天空逐渐下起了小雨，上山由梨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，回去了，两个白袍子一前一后，速度不紧不慢，来到了冒险者工会门口。

阿黎在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，使用造型魔法烘干全身，再热一块毛巾，替诺月擦干净浑身湿漉漉的毛。

“主人在等谁吗？”

冒险者工会的屋檐够大，外加此时没有起风，地面还算干净，阿黎就那么将坐下来“等一个人，告别，然后北上，去幕落雪原。”

雪莉轻轻摇了摇头“雪莉召唤主人出现意外之后，来到了永恒大陆，只是雪莉初来乍到不得已之下，才将自己封印起来。”

“你也看到了，”阿黎知道对方还没有放弃，“我现在连个刺客都对付不了，没有办法为你报仇。”

“雪莉可以等，主人的寿命很长，雪莉也是。”

那个只有死气的眼神，对报仇一事，如此狂热，一瞬间竟是有了光彩。

淅淅沥沥小雨还在下着，冒险者工会里面，传来了争吵的声音。

“我已经把对方头都砍下来了，为什么不能算作任务成功？”

一袭绿衣的少年正和接待员小姐争论着什么，他腰间别着两柄短剑，看模样像个刺客。

面无表情的接待员小姐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，敷衍答道“因为如无目标没有死亡，不能算作任务成功。”

绿衣少年一拍柜台，情绪异常激动“头都砍下来了，还能活？”

面无表情的接待员小姐“能。”

绿衣少年气结，转身离去，走到门口，意外看到两个包裹的严严实实，又有点眼熟的人“既然一次杀不死你，就杀你第二次！”

说着绿衣少年拔出两柄短剑，正欲刺下去，咻咻两箭一前一后飞来，直接把他射成一道白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