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视画面中那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，正是向北位高权重的大哥，他此番来省城是出席深化老工业基地体制改革专项会议的，本次会议的规格很高，有很多国家级部门官员参加，东北三省的主要首脑也悉数到场，省内部分知名企业家也应邀出席，可谓盛况空前。

“他是会议的重量级人物之一，这两天省市电视台的报道铺天盖地的，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呢。”李燕在旁边介绍道。

陈曦平时还是很关心时政新闻的，只不过最近几天实在有些心烦意乱，根本无暇浏览，对本次会议竟然毫不知情，听李燕说完，也不吱声，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电视屏幕。

也许是为了突出领导的形象和水平吧，将近三分钟的新闻报道中，有向北哥哥大段的讲话场面，虽说只是节选，但不难发现此人的口才极佳、思维敏捷，用出口成章来形容一点不过分，而且，还有很强的感染力。

“他和向北长得蛮像的。”他自言自语的嘟囔了：“只不过没有向北身上那股子倨傲之气，看上去很有亲和力的。”

李燕点了点头：“那是自然，向北是商人，他哥是领导干部嘛，在外观上差别还是蛮大的，商人是越有钱派头越足，领导干部则正相反，官做得越大，越是和善可亲、平易近人，反而是那些有点实权的科长处长之流的，终日里吆五喝六，官威十足。”

电视里的向北哥哥侃侃而谈：省城是我的第二故乡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有着很深的感情，作为共和国的长子，为国家的经济建设做出过巨大的贡献，但改革开放以后，因为产业结构的调整，目前经济相对滞后.......

“他还在省城工作过？”陈曦惊讶的问。

李燕笑着道：“是啊，不过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，那时候，他的仕途才刚刚起步而已，知道他背景的人少之又少，所以默默无闻。但现在可不同了，如今是青云直上，据说马上要分管全国的政法工作了，也算得上是封侯拜相了吧。”

看着听着，他的心中愈发焦虑起来，显然，向北哥哥正处于权力的巅峰，与这样的人较量，不仅要靠勇气，还要讲究技巧和谋略，甚至需要一点运气。事实上，吴迪这样身份地位的人，虽然在老百姓眼中是个好大的官，但距离真正的权贵阶层还相差甚远，更不要说洞悉高层的权力斗争了，面对波诡云谲的局面，目前所能做的，恐怕也只有静观其变吧。

冒然行动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，很多人会因此招惹无妄之灾不说，那些关键证据一旦被毁掉，则意味着前功尽弃，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。

在整个事件中，他应该是一个最微不足道的人物，甚至都没有入局的资格，可在与向北之间矛盾的发酵过程中越陷越深，最后被吴迪硬生生裹挟进了这个天大的迷局，如今更是成为了一个极为关键的点，真不晓得命运为啥要开这么大的玩笑。

李燕似乎意识到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，于是也不再说什么，几个人就这么默默的站着，将这段新闻看完，他这才一言不发的往楼外走去。

按照李燕的意思，是要留二人吃完午饭的，但他以要马上赶回平阳为由谢绝了。在回去的路上，杨琴的情绪却有点反常，一直不怎么说话，显得心事重重，他更为了那个借刀杀人的计划而纠结，于是也没怎么吱声，车厢里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重。

快下高速的时候，向北把电话打了过来，他略微迟疑下，并没有接听，而是直接选择了挂断。

“是顾大美女的电话吧？”坐在旁边的杨琴问了句。

他摇了摇头，随口说道：“不是的，一个供应商，打起来没完没了的，我正开车，没时间搭理他。”

杨琴低着头，也不看他，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说道：“我忽然感觉自己很傻很多余，或许是我太简单了，无法适应这个复杂的社会吧。”

他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搞懵了，但此刻没心思做杨琴的心理疏导，于是便淡淡的问道：“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呢？”

杨琴轻轻叹了口气，一本正经的问道：“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一次，你是会选顾晓妍，还是选我呢？”

对他而言，这个问题几乎无解，因为无论如何回答，答案都是错误的，而且，他也不喜欢这种提问方式，于是略微思忖片刻，轻声说道：“这个.......一定要回答嘛？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杨琴的脸上划过一丝失望，但还是不失礼貌的微笑着。

“师姐，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，我根本就不可能重新选择一次，所以，无论我回答什么，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，就算哄你开心了，不一样还是要面对现实嘛？”他平静的道。

也许是心绪不佳的缘故，他实在打不起精神说那些细腻的情话，事实上，这个回答多少有些冰冷。

杨琴的反应却很平静，只是点了点头：“对不起，我不该问这么无聊的问题，对了，你在前面服务区停一下，我肚子有点不舒服，想去个卫生间。”

他答应了一声，打开转向灯，变更车道，将车子驶入了服务区，停好之后，杨琴也不吭声，开门下车，缓步朝卫生间走去。见杨琴走远了，他这才拿出手机，拨通了向北的电话。

“对不起，刚刚不方便。”电话一接通，他连忙说道。

向北的声音显得很平静：“没事的，我就是告诉你一声，我下班之后出发，晚上七点，还在上次吃饭的那家绍兴老菜馆见面，怎么样？”

“可以。”他平静的道：“我恭候您的大驾。”

“不用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，小陈啊，你是个明白人，有什么条件，尽管开出来，只要在合理范围内的，都可以商量，今天晚上，咱俩就来个开诚布公，力争达成一致，毕竟，这件事拖得太久。”向北说这番话的时候，显得信心十足。

究竟需要多强大的心理素质，才能做到这样呢？此时此刻，向北肯定已经发现张跃进逃走了，不仅逃走，还杀掉了四个人，出了这么大的事，却还是如此心平气和，就凭这份胆识和镇定自若，也绝非寻常人可比。他默默的想。

怎么办......到底敢不敢为这个迷局提前画上个句号呢？事到临头，他却仍旧举棋不定，始终下不了最后的决心。

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上，抬头望去，前方却是迷雾重重，根本辨不清方向，这一步迈出去，吉凶祸福，似乎只能听天由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