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只！”

才刚进门，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屋内的摆设，顾有汜便看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吴只只，来不及思量，顾有汜立刻上前将吴只只从地上捞进了怀里。

他面色着急，捏起吴只只的脸颊轻轻拍了拍，吴只只还是没有任何反应，顾有汜脑海中闪过无数应急援救办法，继而掐着吴只只的人中。

同时也在心里默念着：快醒来。

顾有汜的办法起了效果，很快，吴只只就有了反应，她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睛，顾有汜立刻叫着她的名字。

“我这是……，”吴只只勉强看向顾有汜，声音沙哑着：“你怎么这么看着我？”

说完，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，“哦，是我先昏倒的，”她责怪的拍了下脑门，抬眼对着顾有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，想要重新站起来。

顾有汜帮忙扶着她，还不忘了责问。

“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昏倒？”

吴只只没有告诉顾有汜的是，她之所以昏倒是因为刚才那一瞬间惊涛骇浪一般涌进她脑海的记忆。

这个家里的摆设、环境，和她梦中的一般无二。

洗的发白的沙发套，明显已经有些年头却还舍不得换掉的电视机，以及那张红的发黑的餐桌……，这些场景在她梦中出现过不止一次。

记忆中，陈清就是在这里和她度过一年又一年。

吴只只的沉默引起了顾有汜的注意，他没有贸然就提问，只是扶着吴只只一起，坐在了三人沙发上。

“我去倒杯水给你。”

吴只只神思恍惚的点头：“麻烦你了。”

顾有汜立刻起身，他看了看周围，没有看到水壶，于是便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，但仍然没有看到水壶。

顾有汜左右为难的时候，客厅里的吴只只说话了。

“热水壶在第三个柜子里的下边……，算了，还是我来吧。”想着顾有汜可能找不到，吴只只起身亲自来找了。

顾有汜呆立在原地，一直等到吴只只走进来之后这才发出了震惊语气。

“你想起来了？”

吴只只面色平静的点头，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红色的烧水壶，一边从水龙头接着凉水，一边回应顾有汜的话。

“晕过去那会儿，关于这个记忆一下子就浮现出来了。”

水声很大，吴只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就像此刻汹涌而出的水流，一下子让她清醒了过来。

静等水开的过程里，吴只只和顾有汜面对面坐在餐桌两旁，顾有汜静静的听着吴只只回忆在这间房间里的点点滴滴。

脸上偶尔会漾出一抹微笑，却又会在吴只只说起那些辛苦日子的时候默默心疼着她。

“……一下子就什么都记起来了，那些好的坏的愉快的不满的争先恐后出现在我脑海中，我妈那时候就是喜欢打牌打麻将赌博，家里又没有什么钱，哪能让她那么造，我两就去也夜市摆摊干啥的……。”

“好几次临近开学了，我学费都是问题的时候，她又能拿出来一些钱，说什么不管怎么样都要供我上学，别说，我那时候听到这话是真的感动，感动之余，连她赌博成瘾都能接受……。”

吴只只说的很慢很缓，她时而开心时而生气，说起陈

清的时候又爱又恨又不舍。

水已经开了好长时间，但是两人后来都没有去关注过它，刚刚烧开的水再次放凉，顾有汜和吴只只起身，准备离开。

临走时，吴只只忽然想起一件事情，她十分抱歉的：“不好意思，但我还是没能想起有关于你……。”

顾有汜笑：“你能想起这些就已经很成功了，”这便证明了他的想法都没有错，只要带着吴只只走之前的路，去之前的地方，久而久之，一定会让她找回记忆的。

这次她想起的人是陈清，下一次，下下一次……，总有一次会想起自己。

离开之前，吴只只站在门口驻足回首着里间，想到了什么，她忽然回头看向身边的顾有汜。

“这里都没有人住，是你一直让人过来打扫的吗？”她早就该注意到了，陈清去世那么久，自己又跟着顾有枢一起住，这个家理所应当的就会空置下来，可是刚刚他们进去，家里竟然没有任何灰尘。

显然，是有人特意收拾过的。

吴只只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顾有汜，“谢谢你。”

顾有汜莞尔，“不是我。”

“欸？”吴只只一脸茫然，“除了你还会有谁？”就她刚刚想起来的那些，她和陈清并没有其他亲戚，陈清那些牌友好友肯定也不会在她去世之后再来打扫空房间。

吴只只想不明白，顾有汜也不喜欢卖关子，便直接告诉了她。

“在你离开之前，经常来打扫这里的人是你，偶尔没有时间，会预约打扫的阿姨上门清洁。”

话说完，他正好也将门上了锁。

晃了晃手里的钥匙，顾有汜对着她笑，“这钥匙之前一直都是你保管的，现在也原封不动的交还给你。”

刚才，吴只只又想起了什么，关于这扇门……好像就是顾有汜帮着来换上的？怪不得觉得这门和周围的环境不太相衬。

吴只只偏头，闭着眼睛想要知道这扇门是什么情况，她想的认真，完全忽视了顾有汜还在她身边，她明明只要开口询问一句就可以了。

递出去的钥匙没有人来接，顾有汜也不觉得尴尬，他郑重其事的拉起吴只只的左手，将那串钥匙稳妥的放在了她的掌心。

温声道：“物归原主。”

吴只只感觉到掌心的冰凉，她先是看向钥匙，而又才抬头，一脸坚定的看着眉眼间尽是温柔缱绻的顾有汜。

“我想起来了！”语气之中带着掩藏不住的喜悦。

顾有汜惊喜：“嗯？”

攥紧了手心的钥匙，吴只只伸手示意那扇门，脸上绽放无数光辉，“我想起了，这扇门是你帮我换上来的，我才被曹老虎那帮人欺负，是你及时赶到救了我，这扇门就是那个时候换上……。”

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的顾有汜立刻捂住了吴只只的嘴巴。

吴只只：“唔唔唔？”

这是在干什么？

“如果可以的话，我真希望你能够忘记所有的不好，”顾有汜说的非常温柔，吴只只单是看着他那双眼睛，便不由自主的安定了下来。

他的眼神仿佛带着魔力，吴只只深陷其中，有那么一刻是真的忘了自己刚才要说的是什么。

顾有汜缓缓放开吴只只，在吴只只还处于呆愣状态时，揽着她

的胳膊便要往楼下走。

“回家。”

如此淡然的声音重新拉回了吴只只的注意力，她没有在意顾有汜的靠近，更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反感。

只是在两人要走下楼梯的时候，频频回头看着她和陈清的家。

的确，陈清不是一个好母亲，但是她也一直努力的做一个好母亲，她喜欢赌博，甚至将吴只只的东西都拿去变卖，为了不被曹老虎找上门来要账，甚至可以将吴只只卖给曹老虎……。

她做过很多错事，但是她养育了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吴只只这么多年，她做的不好，但是不应该到现在还被记恨。

如今的她感同身受。她并不记恨当时的陈清，不觉得当时的吴只只原谅这样对待女儿的陈清很圣母。

设身处地的感觉到自己就是吴只只……，感觉其实也不是很奇怪。

——

路上，吴只只一直都在回味跟陈清一起的那些时光，虽然辛苦无奈但也有开心喜悦，那个和陈清有关的‘吴只只’正在慢慢的回归到现在的吴只只身上。

两人回家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带着嗯嗯遛弯，吴只只心情很好，一定要跟着顾有汜一起去，顾有汜欣然同意了。

一路上，吴只只都在要求顾有汜回忆之前的事情，从他们认识到熟悉，再到后来的故事，在这些断断续续的故事里，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非常有必要去看看的地方。

“你想回去看看，”顾有汜笑着：“当然可以。”

“那里绝对可以让我想起很多跟你一起的事情，我觉得会非常有意思的。”

顾有汜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，想起吴只只刚开始做自己女佣时候自己的态度，他突然有些后悔了。

吴只只跑去和嗯嗯说话，她凑近嗯嗯的耳边，顾有汜根本听不到她说了些什么，但是看着她那么开心的表情。

他叹了口气，美好的记忆和不愉快的曾经都是相辅相成的，正是因为有不愉快才让那些美好变得越发美好，与其担心她看到那个时候的自己表现的不够好，不如更加努力的经营当下。

“明天带你过去。”

顾有汜看着五米之外和嗯嗯玩耍的吴只只，生怕她听不到，音调提了好几个度。

吴只只听闻，回头，“好啊，”末了，一边揉着嗯嗯的耳朵，一边对着他笑，“你还蛮雷厉风行的嘛。”

因为太想要跟你亲近，太想要跟你毫无隔阂的拥抱在一起，他想的都要发疯了。

可是最终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微笑，以及一声‘这不也是你所希望的’。

吴只只：“那倒也是，那就明天去吧，早点解决也好早点让你回去上班！”

顾有汜急忙解释，“别误会我。”

“好不容易能够再见到你，我其实不是那么想要赶快去上班。”

可是他这句话声音有些太小了，吴只只根本没有听到。

“你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，大声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，”

顾有汜正要敷衍过去，一低头看到了一些很微妙的东西，嘴唇抿成了一条线，他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垃圾袋递给吴只只。

他沉声道，“你儿子拉了。”

吴只只低头，表情凝固：“嗯嘛…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