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易寒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，语气中的挽留就像是软刀子，扎在身上不痛不痒，可心里就像闷声被挨了一计重拳一样。

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就这样堵在胸口，吐不出来，也咽不下去。

“……可以。”苏清颜回头看了一眼顾易寒，只是一眼，顾易寒脸上的神情就足够刺痛她的双眼。

顾易寒就这样站在原地，如同一个落水者，静静的看着漂浮在身边的浮木，明明是近在咫尺的救赎，却犹豫着，顾忌着不敢伸出手。

也没有什么脸面可以伸出手了……

苏清颜抿了抿嘴唇，心脏的鼓动压抑在胸腔内，听的清楚，她看向顾易寒的眼神充满了复杂，“顾总想什时候谈？回去换身衣服，休息几天吧，你现在的样子不是能谈事情的状态。”

可顾易寒却轻笑出声，他目光如炬，抬起眼眸看着面前的苏清颜：“我很清醒，要说这么多天以来，我最清醒的时刻，恐怕就是现在了。”他说完整理了一下衣着，颜色浅淡的眼瞳直勾勾的看着她，深邃无比，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。

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，他说道：“不用收拾些什么，我们找一家咖啡厅谈谈，就当是最后一次叙叙旧，没什么需要准备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既然顾易寒都这么说了，再就纠结下去，就显得有些刻意，如果是顾易寒所期望的话，那就叙叙旧吧。

“不好意思，打扰一下，这是二位点的咖啡，祝您用餐愉快。”

穿着黑白制服的男招待轻轻走过来，小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平静，将两杯咖啡放在了放在了二人面前，随后颔首离去。

咖啡厅内播放这平缓悠扬的钢琴曲，平日里行色匆忙的人们，坐在咖啡厅里悠闲的点上一杯咖啡，惬意的打发着时间。

忙碌和紧张这两个词，在这里仿佛就跟不存在一样，连时间在这里仿佛都像是被按下了缓速键。

浓郁的咖啡豆香气，带着些苦涩的味道，顺着空气传入肺腑，苏清颜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，没有说话。

离开了警察局之后，苏清颜就一直在想，他们现在的关系到底该说成是什么？

敌人？朋友？还是仇人？

虽然是顾易寒首先提出的两个人谈一谈，可从车上再到咖啡厅，除过必要的交流之后，顾易寒几乎就没和苏清颜说过什么话。

这是要闹哪样？

苦涩醇厚的咖啡味道在苏清颜口腔中化开，她看不清顾易寒眼底中复杂的情绪，也明白，在这么僵持下去什么都说不清，也没有任何的意义，只能率先开口：“顾先生，你想和我谈些什么呢？我想我们约在这里，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喝咖啡吧。”

苏清颜低垂着眼眸，伸出手打开了一旁的白瓷小罐，从里面夹出一块方糖放进杯子里，轻轻的搅动着。

“清颜，如果这次我母亲坐了牢，你觉得靳承深他会收手吗？”顾易寒语气平静，在半晌之后幽幽地开口道。

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眸，看似轻松，可眼底里浓重到极致的哀伤与苦涩，却暴露了他的内心。

只是顾易寒一直低垂着眼眸，试图用平静的姿态，来掩饰他内心的想法。

如果让旁人看来，此时的苏清颜和顾易寒，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一样，面对面坐着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，从平缓的语气和口型可以看出，两人的交谈应该是十分愉快的，如果他们听不见谈话内容的话，应该会是这么想的。

“不会。”苏清颜回答道。

她静静的看着顾易寒，语气坚定道：“就像是之前和你说的，这并不是靳承深的意思，是我的意思，而且你认为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，还有收手的可能性吗？”

苏清颜沉默了片刻，语调微微上扬，向着顾易寒甩去了一个疑问，“如果是你，被人无端地污蔑陷害，名声从头到脚都被人黑了个遍，其他的我都不说了，就说说近的，如果今天是我进的监狱，那么常夫人，她会收手吗？”

苏清颜的语气轻缓，语气也是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，可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都在诛心。

就事论事的说一句公道话，苏清颜认为她刚才提出的疑问，答案是不可能。

但凡今天要是她苏清颜被陷害入狱，常静娴怕不是做梦都要笑出来了吧？

还会想着收手？放过自己一码？这恐怕是她活在梦里。

此时的苏清颜一改自己平日里温和的性格，到底瞬间就笼罩上了一层冰霜，冷的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
顾易寒：“……”

虽然很是伤人，可苏清颜还是会继续说下去，看着面前顾易寒隐忍苍白的脸色，苏清颜突然有些于心不忍。

她刚才的一席话，说的确实有些重了，这件事情说到底与顾易寒无关，自己这么做，也无非是情绪作乱，将对着常静娴的怨气发泄在了顾易寒身上罢了。

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顾易寒却也不是那么无辜的，他知道常静娴在做什么，也知道她对方町做的事，更知道他自己的母亲要把强B他人的罪行安在苏清颜头上。

可他还是选择了隐瞒，说到底，他也还是顾忌着常静娴的。

苏清颜深深的呼吸一口气，将心底里仅剩下的以后一丝复杂的情绪呼出体外，你没有选择，同样的我也没有。

“如果今天是我进监狱，你又会怎么样呢？”苏清颜反问着顾易寒，她轻笑一声，笑意里充满了自嘲的意味，她将好看的眼眸微微眯起，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，“你知道常夫人不能拿我怎么样，你知道承深会帮我处理一切，你知道我有能力去处理一切，就算我背了这个罪名，实际上对我也不会有什么伤害，充其量就是名声受损，人活的缩头缩尾一些而已，所以你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就一点伤害都不会受到吗？”

苏清颜一颗心猛然的被揪起，双手紧紧的蜷缩起来，攥成拳头藏在桌子下面，“顾先生，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把受到的伤害摆在明面上，你就可以当作看不见啊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