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到顾易寒电话的时候，苏清颜刚刚从人事部出来，或许是常静娴已经仔细跟常州分析过利弊，对方递辞呈递的爽快，苏清颜批的也痛快。专门来人事部一趟，一是为了稳固人心，二是敲打敲打那些靠着关系进来的人。

她跟赵盈打了声招呼之后，才转进安全通道里按下了接听键。

“喂？”虽然能猜出顾易寒打这个电话是为了什么，可面对这种情况，苏清颜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的。

而电话那边的顾易寒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，竟然也没开口，于是两头就这么同时沉默了下去，气氛尴尬的让苏清颜直皱眉。

“清颜……”顾易寒嗓音低哑，听起来满是迟疑和疲惫，“常洲的事情我听说了，你……处理的很好。”

自从争夺决策权那件事后，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通话，以前亲密熟稔的相处模式，竟然沦落到了说一句话都要再三考虑的地步。

苏清颜对此倒没什么意外的，如果她精心培养信任的下属反咬她一口，她的表现估计比顾易寒要过激的多。

“我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，你可以让顾夫人放心。”如果陈絮是无辜的，以苏清颜的性格确实很难在这件事上袖手旁观，可那两口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，实在轮不到她去插那个手，更何况她也没打算把常静娴得罪死。

顾易寒顿时有些哑口无言，他想说他的目的并不是追究后续的事情，可事实上，确实是他母亲不放心，才让他联系苏清颜的。

而顾易寒之所以会接受……

他自嘲的笑了笑，大概是因为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联系苏清颜的理由吧。

似乎从雾城时装周之后，他和苏清颜就站在了两条完全不同的岔路口上，迟早他们会渐行渐远，直至再也没有任何交集。

“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。”哪怕他的母亲再怎么恨铁不成钢，顾易寒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苏清颜，就常洲的情况，如果子公司现在的决策者是他，他恐怕也不会容忍。

苏清颜顿了顿：“……谢谢。”

“你和靳承深……怎么样？”这句话顾易寒说的十分艰难，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已经出局了，可是不追问清楚，他就很难说服自己死心。

苏清颜叹了口气：“我们在一起了。”

“……”问之前，顾易寒想着，如果他们在一起了，他大概就可以死心了。

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，就算是他们在一起了，他也没办法死心，听到苏清颜的回答，他满心都是不甘，恨不得立马取靳承深而代之。

别说是死心，他连维持冷静都快做不到了。

过了许久，顾易寒才艰涩的问道：“你……有没有因为我迟疑过？”

在答应靳承深之前，有没有因为他而迟疑过？他这么多年的付出，到底有没有打动过她？哪怕就一点点也行。

“……没有。”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和顾易寒在一起的可能，当然也不会因为他而感到迟疑，就算真的有过愧疚，这种时候苏清颜也不可能承认。

顾易寒突然笑了一声，音调既讽刺又倦怠：“是不是拒绝我的次数太多了，所以你才能什么狠话都说的轻轻松松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是不是每次被你拒绝之后，我都能继续坚持，你就认为再怎么伤害我，我都不会感到痛苦？”

否则的话，怎么会这么狠？

苏清颜只用了两个字，就把他几年的感情和追逐全盘否定了。

他顾易寒为她做的一切，他对她的爱，连让她产生犹豫的资格都没有。

“长痛不如短痛？”就连苏清颜自己都觉得，这完全就是句风凉话了。

可她能说什么？这个时候选择委婉温和，给人留下希望，然后再绝望，有什么意义？

“……你倒是替我想的长远。”顾易寒很清楚自己在出口伤人，也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多讽刺，可是他忍不住。

“抱歉。”

“我到底哪里不如他？”

苏清颜怔了怔，只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好笑：“这种事情，不是比较着来的。”

如果感情上的事情能纯粹靠对比来决定结果，那还能算是感情吗？

“说的也是。”出乎意料的，顾易寒对这话倒是相当认可，“你根本就不会把我和他相提并论，又怎么会通过比较来决定答案。”

“……”明知道顾易寒是在刻意曲解她的意思，苏清颜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，“顾易寒，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长久的沉默之后，顾易寒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
苏清颜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，忍不住叹了口气，正要回办公室，却见一个人影从楼梯拐角转了出来。

“我不是故意偷听的。”站在阴影里的混血青年神色尴尬，他扬了扬夹在右手指缝里的香烟，“我来的比你早。”

克莱斯特手上的烟甚至都没来得及点燃，他才刚过来不到一分钟，苏清颜就来了，偏偏两个人还不在一层楼，从他站的角度可以隐约看见苏清颜，但从苏清颜站的位置却很难注意到楼下。

被迫听了八卦的克莱斯特也挺无奈，但当时那个情况他又实在不好意思弄出响动。

至于这会儿会主动站出来，也是因为觉得这种疑似偷听的行为不太合适，与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，还不如自己站出来解释一下。

好歹……显得他问心无愧嘛。

苏清颜眉头微拧：“公司的吸烟室出什么问题了吗？”

“……”你难道不该先关心下我听到了多少吗？克莱斯特无语的把烟叼在嘴上，慢吞吞的用打火机点燃，“人太多了，不想去。”

和女职员喜欢在茶水间里聊八卦一个道理，男职员则喜欢在吸烟室里交流感情，每次去抽烟就能听上一大堆有的没的，实在让人厌烦。

可他还真没想到，就算是躲到安全通道里，八卦都能自己送上门来。

“那就不打扰你了。”苏清颜点了点头，转身就准备离开。

“等等。”克莱斯特撑住楼梯扶手，往上走了两个台阶，“我可是把你刚才说的话都听到了，你就没什么要叮嘱我的吗？”

比如说让他闭嘴啊，当作没听到啊什么的。

苏清颜抽了抽嘴角：“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，有什么好叮嘱你的？”

“……你还挺坦荡的。”真的接触后，克莱斯特就发现这个女人和传闻中完全不同，他顺手把烟灰朝着地面上弹了弹，“你还是注意点的好，公司里的人可不是每个都知道你背后站的是靳承深，想快点坐稳这个位置，就别把你和顾易寒闹掰的事情暴露出去。”

像苏清颜这种空降兵，背后有没有靠山非常重要，比如说她之所以在接任之后能一切顺利，除了有靳承深给股东施压外，大部分原因就在于，现在子公司的绝大多数员工都认为苏清颜可以爬到这个位置，是因为她和顾易寒之间有暧昧关系。

背靠集团老总，别人自然忌惮她，可要是把他们闹掰的事情摊到了明面上，就难保不会有些想的多的开始站队了。

苏清颜瞥了他一眼：“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没兴趣。”

这人不一直挺清高的吗？感觉任何算计筹谋都是对设计的侮辱似的。

克莱斯特十分没风度的翻了个白眼：“谁害的？我现在也算是被迫站队了，你要是走不稳，我不得跟着倒霉？”

“你可以不答应。”苏清颜就事论事，当时确实是她需要克莱斯特配合设计沈家，但这人不答应，她也没招不是吗？

“那我拒绝了，你能保证靳承深不收拾我吗？”

“……”

这还真不能。